星期天的爱是三文鱼

*标题引用自艾略特的诗集。

仿佛和 @南淮安 说过这个故事，又仿佛没有……

谈情说爱的一番话

梅林x阿尔托莉雅

 

第三次相亲失败后，阿尔托莉雅的生活依旧如常。公司与公寓，两点一线的生活说不上乏味，但也算不得有趣。“薇薇安在你这个年龄时，已经换了五个男朋友了，”梅林说，“至于摩根嘛……高文都长得和你差不多高了。”

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。梅林在客厅席地而坐，右手撑着侧脸和下颌，笑眯眯地瞧着阿尔托莉雅。他笑起来的模样有些狡黠，令人想到偷偷打翻花瓶的芙芙——芙芙是梅林养的一只猫，拥有和主人一样蓬松的白色毛发，喜欢除了梅林以外的一切事物。但阿尔托莉雅并没有在家里看到这只小家伙。她猜它或许是去隔壁藤丸家散步了。

梅林不能算是个好主人。他独居，冰箱是空的，垃圾桶里塞满外卖盒，只有在阿尔托莉雅过来的时候，他才愿意屈尊纡贵，同她一起去附近的超市。可当他们站在货架前、面对成堆的当季蔬菜时，没有一个人知道如何挑选。阿尔托莉雅只擅长同报表与数字打交道，而身为她曾经的家庭教师，梅林理所当然地对超市一窍不通。

尤瑟结过两次婚，但他对三个女儿一视同仁，试图给予她们等价的爱。梅林自然也包括在内。但第一眼摩根就和他八字不合，薇薇安则单方面宣布和他谈过一场短暂恋爱。自然，她们都声称梅林作为家庭教师再糟糕不过。只有阿尔托莉雅没有对他提出任何异议。倒不如说，时至今日，也只有她愿意在行色匆匆的生活里分出一点时间给梅林，好让他显得不那么孤单。

他们挑了六个苹果，一盒速冻牛肉，还有几颗看起来很健康的卷心菜。路过玻璃柜时梅林停下脚步，看自己的倒影。他理了理略显蓬乱的额发，又装模做样将领口处不存在的皱褶捋平，最后颇有些得意洋洋地瞧着自己英俊的脸蛋。而后，他转头看向阿尔托莉雅，试图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一些溢美之词。但阿尔托莉雅头也不抬地说道：“可以拿一盒牛奶给我吗？”

挫败感不是没有，但一想到对方是阿尔托莉雅，又觉得这在意料之中。她从来就与浪漫绝缘——换句话说，也是不解风情。她就像是一个设计精密的仪器，按部就班地运转着。她工作认真负责，对人彬彬有礼，无论做什么，都竭尽全力。毫无疑问，阿尔托莉雅很完美。但正因这份完美，反而让她显得不真实。

她可以是一个优秀的上司，一个值得信赖的同伴，但唯独不能是一位朋友，一位爱人，一段亲密关系的拥有者。人们赞扬她，却又对她敬而远之。尽管梅林明白这样的评价有失偏颇，但同时他也明白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他一样拥有耐心与时间来了解阿尔托莉雅。

幸而阿尔托莉雅从不在意这些，而且看上去她并未打算改变。好像只有梅林一个人知道她对于牛排的口味就已足够。梅林站在厨房里研究菜谱，心情颇好地哼着歌谣，而阿尔托莉雅则征用他的电脑浏览财经新闻。她对工作的热爱虽然不会甚于生命，但似乎也到了不相上下的地位。很难说这算不算缺点，不过起码梅林并不反感这些。当他透过玻璃门，看到阿尔托莉雅专注的神情时，他莫名涌出一股由衷的快乐来。

直到现在梅林仍同尤瑟，他的前雇主，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联系。显然尤瑟对于他们的私交也略有耳闻，但他始终秉持着默许的态度。有理由相信，他是希望梅林对阿尔托莉雅说些什么。说什么呢？难道得要求她和她的两位姐姐一样，盛装打扮，肆意享受大好年华？可这一点也不像阿尔托莉雅了。

比较说教，梅林更乐意说些其他更有意思的东西。当他们一同坐在餐桌上时，梅林轻而易举就将话题转移到她失败的相亲之上。阿尔托莉雅慷慨地满足了他的好奇心，只是她讲述最后一次约会时的语气就像是在做工作汇报，而对梅林而言，找到他们不欢而散的原因就像是在厨房里找到胡椒粉一样简单。

每个人都喜欢玫瑰，因为它们娇嫩又艳丽，足以吸引众人的眼球。相比之下，百合实在过于平凡。它过于严肃认真，算不上香艳，实在让人感觉索然无味。不能责怪他人对于玫瑰的偏爱。梅林想，毕竟大部分的感情都浮于表面，浅尝辄止。

不过阿尔托莉雅不需要知道这些。就像梅林从未告诉过她关于自己的偏爱。直到现在，梅林仍然会记得一个慵懒的午后，他走进潘多拉贡的宅邸里。薇薇安像是蝴蝶一样从他身边翩然而过，摩根则把自己关在昏暗书房里。阿尔托莉雅站在门厅里，规规矩矩穿着修身上衣和蓝色过膝裙，金色的头发盘起，此时已经可以从她故作严肃的姿态中窥探出几分日后模样。她向他问好，叫他安布罗修斯老师。梅林则说：潘多拉贡小姐，你可以叫我梅林。她这才露出一个笑容：那你也可以叫我阿尔托莉雅。

他说出这个名字只需要几秒，短短几个音节在唇齿碰触间稍纵即逝，却未曾想到此后的许多年里都是它留下的痕迹。毫无预兆，阿尔托莉雅闯进他的生活里，而他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。

时至今日，即使是聪慧如梅林，也很难准确描述二人之间的关系。他们之间保持着一股微妙的平衡，像是站在高空钢索上的杂技演员，晃晃悠悠，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。不得不说，梅林享受着这样的过程——有时候，他的恶趣味实在令人难以恭维。

 

他坐在那里，忽然意识到阿尔托莉雅在看他。“你在想什么？”她问道。梅林回过神来，摇摇头，重新露出一个惯常的笑容来。

“什么都没有。”他如此回答道。他从柜子里找出一瓶葡萄酒，倒在两个高脚杯里。而后他们碰杯，为这个夜晚，为某场失败的相亲，为一个阿尔托莉雅永不知晓的秘密。

Fin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