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全职高手/黄喻】江湖旧事


“剑诅,第二十夜。”


江湖旧事

黄少天x喻文州


01.

黄少天下山的那个清晨,喻文州亲自送他到了山脚。夜里刚下过雨,举目所见之处皆是一片青绿。师兄弟一前一后走着,偶尔踏碎几声虫鸣。

黄少天说:“送君千里终有一别,路途漫漫,文州师兄还是在此止步吧。”

喻文州说:“好。但我还有一句话想对师弟说。”

黄少天说:“爱过。保大。不后悔。厨房的点心是小卢偷吃的。郑轩每回晨课都是让宋晓帮他签到。魏老大走的那天拿走了书房里最值钱的三幅画。”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:“放下背上的锅,我感觉一身轻松。师兄,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?不说我就走了。”

喻文州不为所动:“少天,你今日会有血光之灾。”

 

02.

剑圣黄少天十八岁的时候,还是黄毛小子一枚,他按照蓝雨的规矩下山历练,雄心万丈,壮志满怀,可惜还未走出三里地,就被树砸了头。一时引以为江湖逸事,人人得而笑之。

黄少天说:“我不想活了,不想做人了。这棵树怎么说倒就倒了呢!它变了,它以前不是这样的树,它辜负了我对它的信任。我的心好痛!”

七月夏天的午后,热哄哄的,屋外的知了不间断地叫,屋里的黄少天不间断地说。桌上的紫砂壶添了三次水,躲在房梁上的卢瀚文打了第五个哈欠。喻文州站在窗前,斑驳树影落在他的身上,笑容隐隐看不真切。

黄少天在床上打了个滚,抬起头瞧着长袍宽袖的喻文州,忽然笑眯眯说了一句:“师兄,你真好看。哎,我觉得你是山里最好看的人了。”

喻文州走上前,刚在床头坐稳,又被黄少天拉到床上,长手长脚缠在他的身上像是墙外的藤蔓。他们额头抵着额头,听得见彼此之间的心跳和呼吸,就如同少时一般。夏日灼热的光线从窗户缝隙里落下,悄然无声落在他们怀中。

黄少天问:“师兄是舍不得我下山?”

喻文州只笑不语。

黄少天自讨了个没趣,只好往房梁上看了一眼:“小卢呢?”

喻文州答道:“走了。”

黄少天大惊:“他什么时候走的?我竟没有发觉!”

喻文州说:“你说我好看的时候。”


03.

黄少天一直都觉得喻文州好看。不仅人好看,性子也好。以往郑轩一听他说话就犯困,宋晓不过一刻就急着去书房,魏琛能坚持得久一些,但一炷香之后,就语重心长地劝他:“少天啊,你去看看文州在做啥。”

刚过惊蛰,春风漾开暖意,不知名的野花懒洋洋绽开苞。黄少天拎着剑漫山遍野地走,走过后山一百一十一阶台阶,就看到喻文州坐在树下低着头看书,风呼啦啦翻过书页,也吹散一地的安静。

黄少天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前去,足尖一点落在枝梢,树叶哗啦啦地响,里面露出倒挂下来的半张脸朝喻文州嘿嘿直笑。喻文州抬起眼睛望着他,瞳孔里染着三月的春光烂漫,正对上黄少天亮闪闪的一双眼。他伸出手,摘去黄少天发中一片青绿。

黄少天问:“师兄在这里做什么?”

喻文州说:“看书。”

黄少天说:“书有什么好看的。不如师兄来和我练剑,我最近刚和小师父学了一套剑法,里面四十九式我都使得滚瓜烂熟,打得郑轩哭爹喊娘甘拜下风欲仙欲死……”

喻文州说:“少天,最后一个成语你用错了。”

黄少天坦然认错,“哦”了一声,在树枝上晃上两下,翻身落地,凑到喻文州的身边,问:“师兄在看什么书?又是从藏书阁里拿出的?哎要我说藏书阁的书神神叨叨无甚好看,还是魏老大藏在床板下的比较有趣一些。可惜我上次刚拿出来就被魏老大发现,后来那叫一个惨哦……”

喻文州把书翻到第一页给他看。黄少天从那鸡爪似的笔画文字中勉强认出这是本周易命理之书,不免笑道:“师兄在学算命?是要和隔壁微草王大眼抢生意?”又随手折了叶子叼在嘴里,伸出右手,手心朝上放在喻文州面前,含糊不清说道:“肥水不流外人田,不如师兄替我算一算。”

喻文州伸手覆上,指尖像羽毛一样扫过黄少天的掌心,惹得他忍不住吃吃发笑。待到笑够,他才慢慢收手道:“师弟,要谨言。”

黄少天咀嚼两字半晌,还是不解其意,于是不耻下问: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
喻文州笑得一脸清风霁月:“少说话。”


04.

山间时光多半安静,偶得一两声鸟叫雀鸣。黄少天跟在喻文州身后,剑尖在地上掠出一道长长痕迹,划开旧年层层枯黄落叶。

黄少天摘了草叶在掌心揉碎,指间满满当当都是青草的味道。光影在树叶中穿梭,落在喻文州的发尾化作一抹璨光。行了一小会儿,不远处忽而冒出个亭阁楼台,黄少天踮起脚张望片刻,感叹道:“那不就是藏书阁?唉师兄你怎么又三天两头往这儿跑?十年如一日你不嫌腻得慌我都嫌了。”

喻文州说:“是你要跟过来的。”

黄少天很不满:“郑轩宋晓偷偷带着小卢去山后边钓鱼也不叫上我,徐景熙一个人能在药房里闷上一整天。我一个人闲得都要长出蘑菇来,可山里看来看去,也就只有师兄不嫌弃我。”

喻文州踏上石阶,推门而进:“那你替我把天字房右边最上头的靠右边三本书拿来,还有地字房左边柜子的两本。”

黄少天把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,收入鞘中:“我就知道师兄你也没安什么好心,让我跟你过来就是替你搬书做苦力。落叶飘逸洒满我的脸,师兄叛逆伤透我的心……”他嘴上虽这么说着,动作倒是不慢,一闪身就消失在偌大的藏书阁中了。

喻文州要看的书是关于术法的,黄少天取下塞入怀中,眼尖又瞧见旁边一本破破烂烂的旧书,上面的鬼画符十分熟悉,他瞧了又瞧,这才想起当年有段时间喻文州对这种命理演算特别上心。

黄少天说:“师兄,你现在还算命吗?”

喻文州从他手里接过书说:“那不是算命。”

黄少天说:“上回我下山的时候,你还说我有血光之灾。”

喻文州施施然翻开第一页:“我胡说的。”

他寻了个光线好的位置坐下,黄少天趴在他的肩头陪他看了几页,实在觉得无趣得很,便拿剑鞘戳戳他的腰:“师兄,你还记不记得魏老大让我去拿冰雨剑的时候?那么大一块石头堵在洞门口,我费了好大的劲都挪不开,你过来就看了几眼,结果我按你指的方向一点,那石头就挪开。哎师兄,这是不是你算出来的?”

饶是喻文州,也被他这一大串话噼里啪啦说得头昏脑涨。他从袖子里摸出个果子塞住黄少天的嘴,才缓缓道:“少天,你听说过一句话吗?”

黄少天一边咬着果子,一边摇摇头,用眼神询问这是句什么话。

喻文州冷静地说:“屠龙宝刀,点击就送。”


05.

藏书阁不仅有书,还有魏琛以前埋下的酒。黄少天翻窗出去,拿着剑尖在地上戳戳点点,再回来时怀里抱着一坛酒。这套动作黄少天少时就做得极为娴熟,喻文州也看得寻常,只叮嘱一句:“小心别撞到窗棂。”又问:“这是什么酒?”

黄少天说:“喝喝就知道了。”他拍了泥,递到喻文州面前。喻文州抿了一小口,只觉得又辣又呛。他把酒坛递回去,黄少天没接,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。

喻文州问:“味道如何?”

黄少天砸吧砸吧嘴:“没尝出来,这酒不会埋太久没味道了吧?”他凑上前去:“师兄你别松手,我再尝一尝。”

一坛酒很快见底,三分之二落入黄少天腹中。喻文州再问:“这次尝出味道了吗?”

黄少天张张嘴,喻文州正襟危坐,已经做好洗耳恭听八百字感想的准备。然而黄少天只是晃了晃身子,最后把头埋到他的肩上,难得意简言赅:“师兄,我有点晕。”

书还翻在原来的那一页,空气中有细密的尘埃在浮动,阳光透过窗格在他们身上交织出斑驳的痕影。喻文州莫名觉得有些倦意。黄少天的身上有他熟悉的气味,他的头发像是雏鸟的羽毛一样柔软。喻文州索性闭上眼。他们肩靠肩,分享同一个午后的梦境。

 

06.

黄少天再下山时,是一个细雨濛濛的清晨。他腰间配着剑,额发被雨水打湿。喻文州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山门口,伞面上的青竹挺拔翠绿。

黄少天说:“师兄,还有什么话要说吗?”

喻文州说:“雨天路滑,小心走路。”

黄少天说:“不再给我算个卦?”

喻文州笑笑,没说什么。

黄少天说:“那我给师兄算个卦吧。”也不待喻文州反应,他便径直走上前去,握住喻文州的手。

喻文州任他握着,过了好半晌,才问:“你算出什么来了?”

黄少天状似认真地说:“师兄,你命中缺我。”

 

07.

年少春衫薄,骑马斜桥过。

喻文州身着青衫,嘴角噙笑。倏而风起,落英缤纷。乱花迷住不知谁的眼,黄少天恍一出神,还以为看到当年的小小少年。

他想,江湖浩浩,一个人太寂寞,两个人刚刚好。

 

Fin.

 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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