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霹雳布袋戏/莫泷】梦中身

梦中身

莫召奴x良峰秀泷

 

海风轻拂,万里无云,实在是一个适合出海的日子。

莫召奴向神无月辞行的时候,对方看上去并不诧异。目送小船行远后,昔日的军神回头同渊姬说道:“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,”他的语调里甚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,“这是迟早的事。”

渊姬想得却比他多得多:“这时候回去,合适吗?”她微微蹙起眉头,脸上平添几分忧愁。

神无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,以示宽慰:“无论如何,他总是要回去的。”

 

再度踏上东瀛土地时,倒叫人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恍然如昨日的感觉。正是初樱绽放的季节,枝头上缀着小小的、粉色的花苞,烂漫得可爱。莫召奴仰头看去,唇边忍不住绽出一丝微笑。

他记得很早以前,花座家的庭院里也栽着樱花树。初春时如云似霞,热烈又浓艳。阿姐坐在廊下,看他踮脚剪下一枝樱花,总是笑着揶揄他:“花座家的小公子要将它送往何处呢?”

能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。女孩子无措地拿着花枝,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羞赧。

“我很喜欢。”良峰秀泷说道,“花很漂亮。”  

她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,只好垂下眼,愣愣看着地面。在某些时候,她的言词远不如剑术来得高明。

他清咳两声,手中折扇一展,借以掩去唇边笑意。

“倘若你喜欢的话,我可以日日都替你送来。”花座召奴微笑着说。良峰家并不是没有樱树,但此刻他们都心有灵犀地不去指出这个事实,“——只要你哥哥不嫌我来得太频繁。”

幸而良峰贞义对这个不算约定的约定一无所知——或者说,他乐于假装不知道。因此一整个春天,窗台花瓶里的的樱花总是常开不败。

 

但如今,花座的庭院早已不在,而他也已离开东瀛很久。

还会有人折下一枝春樱,带着满心欢喜送给她吗?

 

良峰旧宅内,已有人在此处了。

“我没想到你会来。”以前的阪良城主、现在的太政大臣说道。她站在廊前,身上披着深色的羽织,“你不该来的。”但她的语气里并没有生气的意思。

“我也没想到你会来。”莫召奴温声答道。他早已知道太政大臣如今常居于京都,却不知晓会在良峰家里遇到她。他看着良峰,她的身姿英挺,举手投足之间不自觉透露出一股威严之感,然而看向他时,那些锋利的棱角便会变得柔和一些——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,不过他并不打算指出这点。

他们一前一后走在良峰家的旧宅里,影子在身后被拖得很长。在良峰家主离开之后,宅子仍被打理得很好,但终究是少了些人气,在初春的微风中,显出些许的寂寥和萧索,叫人不禁怀念起当初的模样。

他忽而停下脚步。良峰回过头来,疑惑地看向他。

“我只是想到以前的事情,”莫召奴微笑着说,“很早以前,秀泷总是在这里练剑。”

 

那真是一段很快乐的日子,如今回想起来,仿若梦境一般。那时候良峰秀泷还未换上另一个身份,而他也没有远走他乡。在某个春日的午后,粉色的花朵自树上落下,又被凛冽的剑风所碾碎。握着剑的女子骄傲又灼目,美丽得叫人舍不得挪开视线。他忍不住走向自己的未婚妻,女子放下剑,微微仰首看着他。黑色的长发从指间流过,他动作轻柔地拈出一片花瓣。

昨日已逝不可追。

但他终究是意难平。

有时候,莫召奴会想,倘若一切都重头再来一遍,他们还会选择现今的道路吗?

答案是肯定的。无论是莫召奴,还是良峰秀泷,他们都是一路人。在这条路上,他们也曾不安过,迷茫过,失去过许多东西,可他们终究不会后悔。

 

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墓碑,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。

莫召奴不是没想过自己与良峰秀泷的名字并提于此的时候,但绝不应该是在这样的场景下。

他觉得有些好笑,可又笑不出来。

他轻轻一抖手腕,袖口里滑出一枝樱花,因着仔细保存的缘故,上面还沾着清晨潮湿的水汽。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良峰秀泷的墓前。“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。”他说,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名字,描绘出文字的脉络。曾经他在白纸上写过无数次这个名字,但如今,竟显得有几分陌生来。

“她一向很喜欢的。”良峰站在他的身后,轻声说道,“……不过,也许她是喜欢送她花的人。”

他直起身,看向良峰。透过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,莫召奴看到了另一个人。无论他人觉得如何相似,他始终无法将她当成是良峰贞义。而良峰回望着他,神色平静。

“在中原的时候,我曾听过一个故事,”他忽然说道,“说是逝去的人会托梦给他生前最亲近的人。”

良峰微微挑了眉。“那你曾做过梦吗?”

莫召奴摇摇头,答非所问。“我知道她过得很好。”他笑了一笑,“这样就足够了。”

 

大约是故人相见的缘故,总让人产生出一股留念往事的感情来。在旧宅中逗留大半日,已过了赶路的时间,二人便收拾了两间屋子,在此歇息一晚。

夜色如水。莫召奴辗转反侧,仍是丝毫睡意都无。

他索性起身披上外衣,推开屋门走了出去。月光清冷,倒省去提灯的麻烦。

木屐踩在地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不知不觉间,他已走到墓园之中。

先时还未在意,此时一看,却感觉出些许伶仃的意味来。两座墓冢,里面却空无一人,墓碑上刻着的人名,如今都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,说出来未免叫人觉得难以置信。

可是又确确实实埋葬着些什么。有关于花座召奴和良峰秀泷的一切,在此处都归于沉寂。

离开东瀛的日子,最开始,他会想到以前的事情。不过很快,他不得不将这些抛之于脑后。莫召奴不是一个会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观的人,有些事需要他去完成,另一些事则必须由他完全。沉甸甸的担子落在他身上,就连做梦的时间都显得奢侈。

他也知道,梦中不会出现那个人。

 

窸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倏地回身,看到一袭白衣。

“我猜你会在这里。”良峰秀泷说道。

她卸下了繁复的服饰,换上旧时惯穿的衣装,而常年被束成男子式样的长发被放下,垂在腰间。莫召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,但她摇摇头,食指在唇间轻轻一点。

“就当做这是一个梦吧。”她望着眼前注视着自己的男人,微笑着说道。

莫召奴不是没有见过她着旧装的模样,可在当时,那样的装束更像是一个道别的仪式,带着决绝的意味。

他伸出手,贴着她的脸颊,然后慢慢往下。动作很轻,像是抚摸着一件易碎的珍宝。

她垂着眼睫,但眉间的形状已经舒展开来。在莫召奴的面前,良峰秀泷终于能够稍稍放松,流露出些许的柔软。

“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……”

语调越来越低,最后化为喉咙里一声含糊不清的嘟哝。起风了,不知从何处横生而进庭院的花枝微微颤抖,洒落一片纷扬花雨。

他低下头,轻轻吻了她。

 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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