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天的爱是三文鱼

*之前朋友的约稿。

要求要有迪○尼在逃梅老师和亲亲

爱情无罪

梅林x阿尔托莉雅

梅林·安布罗修斯坐最早一班飞机，经历五小时的颠簸后来到自由美利坚，浑身上下除了护照钱包别无他物。短租的公寓离市中心车程半小时，楼下只有一家杂货店，什么都卖，包括年代悠久的电影录像带和夏威夷披萨。梅林租回一架子碟片，看得天昏地暗，在短暂的中场休息中靠披萨蘸番茄酱或是黑胡椒度日。送披萨的是老板娘，对他的生活状态多有忧虑——多半是希望人别死在自家附近。第三天老板来敲他的门，浓重口音显示他是佛罗伦萨人：“安布罗修斯先生，你还好吗？”

顶着十八度冷气裹着毛毯看电影的梅林有气无力地应上一声，以此表示不必报警。然后他听见老板对身旁的妻子说：“我就和你说嘛，他们搞艺术的都这样。”

梅林生活中离艺术最近的是崔斯坦，后者曾在街头卖艺一周，收获九镑十五便士，抵不上梅林一篇专栏文章的零头。鉴于这个评价，梅林不得不抽出一点时间，思考自己与崔斯坦相似点为何。到了晚上，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，余额保守估计五位数，足够他踏出远离艺术家刻板印象的第一步。

决定洗心革面的第二天，梅林置办好一身行头，坐三十分钟的地铁，前往市中心的高价咖啡馆。他在文具店买了一沓白纸和一支钢笔，在咖啡送上来后，热情洋溢与邻座的女生调情。他风趣又健谈，等到对方离开时，梅林的手心里留下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邀约——他自然不会赴约，毕竟他唯一的通讯工具远在五千公里外、被雾气包裹着的伦敦。

他在咖啡馆一坐就是一个下午，逐渐成为一道风景线。店员送来咖啡时，好奇询问他是否是个作家。梅林反问他是否听过安布罗修斯这个名字。意料之中，对方一脸茫然。那是自然，梅林有二十六个笔名，而安布罗修斯的拼写过于冗长，被他无情抛弃，只在和陌生女人初次见面时，才有用武之地。

低调的安布罗修斯先生用一周时间写完初稿，然后慷慨地和每一位想要了解内容的读者分享。他加上榛果咖啡、桦木手杖和一条闪亮的鱼尾裙，删去菜单上的香菜和茄子。逃课的女高中生坦言不喜欢结局，并且她的家庭教师是个秃顶老头。

“不过，如果他有你一半英俊，我不介意和他谈一场恋爱。”

临走时她朝梅林来了个飞吻，惹得旁边的老头不满地咂嘴——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，终身未婚，认为梅林的稿纸里蕴含魔鬼。比魔鬼更令他生气的是主角的忏悔姿势，他声称主角跪下时左脚应放在右脚上面。

 

梅林将手稿寄给编辑，同时借用杂货店的古董电脑，登陆邮箱查阅邮件。消息多得叫人头昏眼花，但他还是一眼找到来自阿尔托莉雅的那一条。除去惯例的问好与祝福，里面只有一行字：您在哪里？

默认的黑色字体灼伤他的眼睛，梅林飞也似地关上界面，逃回公寓之中，把自己埋进毛毯里。他闭上眼，在呼呼作响的冷气声中看见金发碧眼的少女。梦中对方踮起脚亲吻他的嘴唇，触感柔软。梅林惊醒，意识到自己的嘴唇正贴在手背上。

他的惊慌失措并没有持续太久，很快就变为现实。阿尔托莉雅·潘德拉贡横跨大西洋，在拥有九十万人口的城市中精准找到他。直到这时梅林才想起，习惯使然，他在信封背面写下了寄信地址。

“您不请我进去吗？”阿尔托莉雅问道。于是梅林让出一条路，看着她穿过满地的披萨包装袋，然后神态自若地在唯一一张没塞满电影碟片的椅子上坐下。相较之下，年长者未免显得有几分狼狈。

你来这里做什么？梅林想问这个问题。但同时他意识到自己知道答案——这也是他连夜逃离的原因。少女眼神澄澈，落在他身上时，却沉重得令他几乎要站不稳了。

“老师，”他听见阿尔托莉雅的声音，“您能告诉我答案了吗？”

她发问的声音同以往一样无甚差别，就和她说“我爱你”的时候一样——她怎能如此轻易地说出这个词？唇齿轻碰发出的轻微敲击声令他感到战栗，而当她仰头看向他时，又带出几分天真。这不是爱，梅林不无苦涩地想到，你遇见的男人太少了……这只是一种带着青涩味道的迷恋，和夏天的暴雨一样，来得快去得也快。

明明答案在他心里被重复过无数次，但含在舌尖时，却什么都说不出。这样的感情过于陌生，以至于让梅林落荒而逃到另一个国度，在旧电影与廉价披萨的香味里开始苦修。

但此时此刻，他无法再逃避。阿尔托莉雅就在他的面前。梦中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，翠绿色的眼眸看向他，像是湖泊将他溺毙，像是拥抱让他窒息，像是——

“老师？”

梅林下意识回答：“不要叫我老师。”

“那我该称呼您为什么？”阿尔托莉雅问，“是安布罗修斯先生，还是梅林？”

她喊出“梅林”这个称呼时，犹如一个诅咒，让名字的主人动弹不得。他没法发音，没法动作，只能看着她站起身，走向自己。

“梅林，”她的声音很轻，“我可以吻你吗？”

 

就像是梦里发生的一样，她走过来，踮起脚，将柔软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。像是电流一样的触感从他的四肢百骸中蔓延开来，梅林觉得自己会跳起来，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做。此时此刻，他想到的只有一件事：倘若自己今晚在盥洗室做忏悔，要记得将左脚放在右脚上。

Fin.